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要命的書
孫珉      ①我常常怕枕邊摞得高高的書倒下來，把我砸個半死，甚至一命嗚呼。
      ②這懼怕由來已久。小時候家里房子小，墻上釘上兩根鐵扦，架上塊長木板，書一摞摞地堆在上面，頂?shù)搅宋蓓?。我們個子小，須站到桌子上才能夠到書。書平放著，只能看到切口，看不到書脊，就一本本抽出來翻。書本來就不多，抽完一摞就記住了名字，單看厚薄就知是哪本書。只是在抽底下的書時，用勁一拉，整摞書便扣在腦袋上，落得個灰頭土臉。要是給函裝的書砸了，頭上肯定會起個青包。那函多是爸爸自己做的，不用硬紙板，用的是木板，耐摔。父母吵架，并不動手，媽媽的火上來了，會用木棒將木板子掀起來，只聽轟天的霹靂過后，那些書便從天堂被打到地獄，殘鱗敗甲落了一地。這是絕招，老頭子只好耐著性子一本本收拾，一張紙片都舍不得丟，收拾完了，氣也消了，看著自己這些久經(jīng)考驗的命根子，發(fā)呆。
      ③待我上了大學(xué)，在圖書館陡然見了那么多好書，都是久聞大名、如雷貫耳、皓月當(dāng)空的古今圣賢的作品，就一本本往屋里搬，借只能借3本，啃得動的立刻啃掉換新的，啃不動的就多留幾天，擱在枕邊伴我入夢，真盼著夜里一縷精魂裊裊飄入靈府，通我心竅，啟我智慧，讓我通體發(fā)光，可惜，讓我通體發(fā)光的還是早晨八九點鐘的太陽。到了書店，見到這些啃不動的書立刻買下，還掉公家的。不多時候，床上便摞滿名著，特別唬人，我樂的是我終于有了這些耐用消費品，現(xiàn)在放在這里，更像是我的睡床之寶、知識權(quán)威，不僅讓我靜穆莊嚴(yán)，也引得不少人紛紛在床頭立起知識神龕，每夜臨睡前翻上幾番，算是拜了大禮，像是基督徒飯前的祈禱。然后找上一本好看的過過癮。這些書依舊威嚴(yán)地躺在那里，而且越摞越高，我的壓力也就越來越大，個個都可敬可愛，卻又不知道怎樣去獲得這些書的青睞，既不用功，又想個個都愛，不可能的事。讀到天花亂墜、醍醐灌頂?shù)臅r候也有。這時，就癡癡地想個不休，覺得自己做了這些書的主子，很神氣了幾天，爭論時底氣也壯?？蛇^不久翻到讓我開竊的地方，竟又是山重水復(fù)，霧氣茫茫，不覺呆了，不知是我錯了，還是這些大師老奸巨猾，戲耍無知頑童。久而久之，我們也 不敢造次了，有文字處多留住眼，有可想處多定些神。書多沒處放了，就與同學(xué)一道去建筑工地，每人偷一塊腳手架的長木板，白紙包好架在床上，將這些書供奉起來。哈，那真是知識的銀河，璀璨的群星，它們主宰著知識的星空，我們須仰視才看得見。
      ④畢業(yè)時，大包小包多是書。雖聽說有人大發(fā)牢騷，說書又重又沉，可真正把書賣掉的并不太多。對著提著麻袋收書的小販，他們都很吝嗇，常讓小販掃興而去。一位即將奔赴沿海經(jīng)商的同學(xué)，戀戀不舍地將一本本書精心放在箱子里，我還從未看到他這么珍惜書。那里面有一套幾乎全新的黑格爾著作，特別扎眼，國內(nèi)出的譯本幾乎他都全了。他撫摸了許久，最后還是說：“老黑，走吧。”那神情像是和黑格爾商量一同下海。
      ⑤如今，我還是掉進了文字之海。整日滿眼都是字，書是越讀越多，頭發(fā)是越讀越稀，眼是越讀越壞。讀完了就把字拿來賣，依舊是書生的那一點點能耐。只是經(jīng)過的事變成的字，如焊進腦子里，不像在海中游乏了，上岸抖落一下便抖盡水珠。這是肉中的血，汗里的鹽，想抖落也抖落不掉?？纯磩e人入這海，入那海，意氣風(fēng)發(fā)，斗志昂揚，也時常亂自眼來，恨從心生，恨這些勞什子的書強行讓人選擇一條出路玄遠的生活方式?？珊薜酵砩?，頭一靠床，手就不自覺地拿起一本書，讀下去，讀下去，便霧失樓臺，月迷津渡。
      ⑥東坡先生有喻，南人識水而不溺，北人入水則沉底。識得書性，入得字海，也算有?？扇?。有舟楫之便，擊水之樂，狗刨幾下，也淹不死，何必舍筏登岸。
      ⑦看來，那高高摞起的書還是把我砸中了，而且砸得服服帖帖，欲罷不能，這要人命的書呀！
（1）根據(jù)提示，依次填寫出“我”對書的復(fù)雜情感。

懼怕書

懼怕書

→敬愛書→

珍惜書

珍惜書

→

癡迷書

癡迷書

（2）品析語言。
①如今，我還是掉進了文字之海。（從加點詞的角度）
②只是經(jīng)過的事變成的字，如焊進腦子里，不像在海中游乏了，上岸抖落一下便抖盡水珠。（從修辭手法的角度）
（3）請簡析文章開頭和結(jié)尾“砸”的含義及作用。
（4）結(jié)合自己的讀書體驗，談?wù)剬ξ闹挟嫴ɡ司€句子內(nèi)容的理解。